讨论是孩子走向社会前的练兵
记者:你一直明确地反对满堂灌的教育方式,甚至主张从小就要给孩子上“讨论班”。为什么讨论班培养出来的学生比满堂灌培养出来的学生要好?
薛涌:这一点,我在教书时也不停地给我的美国学生讲。我让他们想一个更简单的问题:你到公司里上班,大家一起开会讨论企业战略,你凭什么显示出自己的价值?你是坐在那里,就像在应试教育中那样,等着准确地回答问题呢?还是主动提供自己建设性的意见、让大家眼睛一亮?社会也好,雇用你的公司也好,向你要的是你的“点子”、你的创意,没有人那么热衷于检查你到底不懂什么,人家要知道的是你究竟懂什么,有什么可贡献的。
我特别让我的学生查“波士顿咨询集团”(Boston Consulting Group)的网站,看看这种大公司的职员是怎么工作的。根据网站的描写,人家职工的工作方式和大学的讨论班非常相似。比如一家德国汽车公司的老板来问:“我希望在某地建一个生产越野车(SUV)的工厂,你们看前景和风险如何?”这些咨询人则七嘴八舌,从GDP的增长、就业率、消费者的购买力、油价,一直到消费者的环境意识、家庭规模和生活模式以及政府的政策走向等等,几乎无所不谈。你仅仅在汽车制造专业上能准确地回答问题是远远不够的,你需要非常宽广的知识,而且要把这些知识转化为能动的见识、贡献于社会。
所以,比起满堂灌的大课来,讨论班更接近社会实际的运作方式,更有“实战”性,自然也是更有效的教育方式。
家长要给孩子当第一个钟子期
记者:我认为你文章中提到的从小向学生传授成功品格,是因为美国社会已经有了一个比较恒定的成功品格,是否这是社会发展过程决定的?成功应该由谁来确定,又该如何确定呢?
薛涌:我知道中国学校教育问题很大。我们当父母的都是这种教育的产物。但家长绝不能等到学校的教育问题都解决了以后,再开始教育孩子。那样的时机是你在任何国家都等不到的。
我的基本观点是,家庭教育比学校教育更重要。中国人普遍有一种习惯的思路:“承担教育责任的主要是学校,学校教育有问题,所以我孩子的教育也有问题。”我则要问:“你为什么总盯着学校?你作为家长,自己干了什么?”
《纽约时报》不久前有篇报道,讲当地一个非常优秀的学校吸引了大量亚裔子弟。结果发现,这些亚裔家长把孩子往学校一放就走人,很少参加学校的活动。其中一位中国母亲在国内时是一家省级电视台的主播,她直言不讳地说:“我们小时候上学,一年家长去学校两次,不过是缴学费拿成绩单而已。孩子有问题时家长才被叫去。”在美国则不一样,越是有教养的家长,越爱往学校跑。有的家长一周两三个小时在学校义务服务;有的家长拿着硕士学位却要辞职主持“家教”。
我在书中现身说法,讲我们夫妻俩如何陪伴孩子。比如孩子练钢琴,一天一个小时,她妈妈3年如一日每分钟都陪着。女儿不满9岁时开始作曲,她创作每首曲子我都在身边。她曾觉得有个乐神在她脑子里唱歌,她要把那歌曲写下来。后来我一听她楼下的琴声响起,就急急忙忙地冲下楼来,嘴里不停地嚷嚷:“呵,乐神下凡了!乐神下凡了!”女儿自然觉得很好玩儿,笑个不停。孩子把你当知音,她才有动力。“钟子期死,伯牙不复弹琴”嘛。
家长至少要给孩子当第一个钟子期,让孩子感受到自己的价值。
我经常告诉女儿,我是如何在上班路上或者早晨醒来时,脑子里一下子响起她写的曲子,我是多么感动、多么快乐!这并不是我编出来的,而是真实的感受。我当父亲的要告诉自己的女儿:她是有多么大的能力来打动我、塑造我的感情世界,这些对我的生活有多么重要!一句话,她面对世界不是被动的,而是主动的,她渐渐意识到自己塑造世界的潜力。
总之,我强调中国的家长应该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孩子的教育不能被学校所决定,更不能被你所说的“社会发展过程”所决定。比如,什么是成功,这属于价值观念。孩子的价值观念,首先是从家长那里学来的。你教育她善恶是非,特别是通过讨论让她对这些价值有充分的理解,孩子就对外面的不良环境有相当的抵抗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