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当选结束了哈佛建校371年以来男性校长一统天下的历史；她所要展现给世人的是她的成就而非女性身份
【网络版专稿/《财经》杂志特约记者陈晋 发自美国波士顿 实习研究员黄铭仪 发自北京】2月11日，一个普通的周日早晨。59岁的女教授德鲁·吉尔品·福斯特获知自己将被正式任命为哈佛大学第28任校长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福斯特的当选，结束了哈佛建校371年以来男性校长一统天下的历史，也意味着在八所常青藤高校中，女性校长已占据半壁江山。她的前任曾拉里·萨默斯公开贬低女性，宣称女性在数学和自然科学领域先天逊色于男性。这种明显具有歧视性的言论，顿时在美国学界乃至政界掀起渲染大波，萨默斯也因此被迫辞职。
在校长候选人之一、诺贝尔化学奖得主托马斯·凯克公开宣布退出竞争后，福斯特顺理成章当选哈佛校长，并将于今年7月1日正式上任。她不但是第一位女性校长，也是第一位从没有在哈佛取得任何学位的哈佛校长。
得知任命颇感吃惊
福斯特在得知任命时的吃惊，也许源自她对于校长这个职位的了解，即要成为哈佛的校长，能力、才华、声望缺一不可。
哈佛政府管理学院教授斯坦利·霍夫曼曾坦言：如果能找到这样一个人，他能够团结众人达成一致，并把任务完成，“我们立刻就该让他成为校长”。言下之意，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可遇而不可求。
就像当选美国总统一样，成为这所世界顶尖学府的校长，会给人带来无数光环。但是同时，福斯特在校内也面临着巨大挑战。就像美国总统也必须通过与议会协商、妥协，才能决定年度预算和发动战争等重大事项一样，哈佛校长的权力也是有限的。
当哈佛校长想推动一项革新的时候，所能动用的人力也极其有限。比如，哈佛商学院、肯尼迪政府管理学院和文理学院的开学时间就不尽相同，这给跨学院选课的学生带来了诸多不便。事实上，权力掌握在各个学院自己手里。在这个权力高度分散的地方，如果校长有着清晰的远景目标，并坚定不移地推动变革，他必然会触犯当权者的利益。
童年的经历，也许是福斯特感到吃惊的另一个原因。她成长在一个传统的南方家庭，父亲以饲养纯种马为业。在这个家庭里，关于性别和种族的传统观念是不容置疑的。福斯特曾经在哈佛杂志上写道：“在我童年的世界里，社会对于性别的安排和认知是被认为理所当然而且亘古不变的。孩子的任务是去学会接受和运用这些安排，而不是去质疑它们。”
福斯特的母亲一直对她说：“这是一个男人的世界，宝贝儿，你越早明白这个道理，你过得会越好。”
对于她的童年经历，福斯特写道：“待人接物的每一方面几乎都有范例和程式可循，比如用餐完毕之后怎么放刀叉、怎么用洗指碗、让谁先进门、介绍人的次序、怎么称呼人——黑人只要直呼其名就可以了，对于白人，则要加上‘先生’或‘太太’这样的称谓、你该和谁握手而不该和谁握手、谁该在餐厅用餐而谁又该在厨房吃饭。”
福斯特确实按照父母的意愿做了一些事，比如养奶牛、加入女童子军、参加舞蹈课等等，但她最终还是成了家庭的“叛逆分子”。她参加了美国上世纪60年代争取种族平等的民权运动游行。此后，她为废除种族隔离制度著书疾呼，并成为一位杰出的民权运动的历史学家。
福斯特的朋友、哈佛大学法学教授伊丽莎白·沃伦这样说道：“她的父母希望她成为贵妇人，她却成为了世界上最杰出大学的校长。”
出色的学者和领导者
福斯特的父亲、叔叔、两个兄弟以及很多的堂兄表弟都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在上世纪60年代，普林斯顿还不招收女学生。于是，福斯特进入了以培养女性领导者著称的布利恩茂尔学院（Bryn Mawr College）。1969年，她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成为一名美国内战史学家。之后，她分别于1971年和1975年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获得了美国文化学的硕士和博士学位。
福斯特作为一名老师、学者和领导者的成就，使她的任命受到了广泛的欢迎。福斯特在2001年成为哈佛大学拉德克利夫高等研究院院长。该学院的前身是一所独立的研究学院，于1999年被并入哈佛。她锐意革新，开除了四分之一的教职员工，并因此被称作“链锯德鲁”。
她把拉德克利夫由原来的女子学院改造成为一个既能博采众长、开展多学科研究，又在女性、性别和社会研究方面有突出表现的研究机构。但这种经验是否足够使她担当起哈佛校长这一重任，仍需时间的考验。哈佛有12个学院、30亿美元的年度预算及近300亿美元的基金。此外，哈佛的12个学院都以保守和拒绝变革而著称。
福斯特在教学和研究领域也颇有建树。哈佛中国现代史教授柯伟林对《财经》记者说：“她是一名非常杰出的历史学家。”
福斯特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25年，研究历史和女性问题。在此期间，她分别于1982年和1996年两次被授予杰出教学奖。她担任美国文化学系主任长达五年，并在1996年至2000年间主持女性研究项目。她的第五部作品《创造之母：美国内战南方蓄奴州妇女》，获得美国历史学会美国题材年度非小说类最佳著作奖。她即将出版的第六部著作，将探讨美国内战巨大的死亡人数对于19世纪历史进程的影响。当被问及福斯特的背景中还有哪些方面使她适合成为哈佛校长一职时，柯伟林只说“她肯定能做好”。
校长遴选委员会主席詹姆斯·霍顿在2月11日发出的电子邮件中写道：“德鲁是一位有想法、有造诣的领导者；她是一名出色的学者、优秀的老师以及一个特别好的人。她的经验、精力和智慧会使哈佛在以后的日子里受益匪浅。”
福斯特曾主持2005年春天的“理工科女性教师晋升项目”和2004年的“奥斯顿项目”，在此她展现出了出众的领导才能。她的性别和善于谋求协作和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也为她加分不少。近来，美国许多大公司都让善于寻求共识的领导人取代了强硬派，哈佛似乎也在顺应这股潮流。
能否胜任还需时间考验
福斯特在哈佛大学宣布任命之后接受采访中表现得异常谦虚：“我想，我们这一代人或者我的性格中都有一个特点：我总觉得生活会给我很多惊喜。我总能做得比我预想的要出色，我在成为教授之前，从没想过我会成为一名教授；出书之前从未想过出书；博士学位也是在取得之前没有考虑过的。我的人生从来是一步步走的。”
在2月11日的记者招待会上，福斯特保证会把现在推行的项目进行下去：本科生课程设置的改良、奥斯顿扩建工程，以及理工科女教师的晋升。在演说末尾，她提到了自己的几位前任：“陆登庭把我引入了哈佛，并任命我为拉德克利夫高等研究院院长；萨默斯用他的睿智和一往无前的精神，为现在所要开始的改革扫清了道路；德里克博克则扶持着我平稳地走过了过去的一年。”对萨默斯的赞美似乎体现了她的仁厚。
当被问及她的任命是否意味着哈佛性别间不平等待遇的结束，她答道：“当然不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尤其是在理工科方面。”
福斯特对于自己的任命还有点吃惊和怀疑，旁观者却分明看到了她作为校长候选人所需要的经验、学历背景和成就。福斯特日后所要展现给世人的，也正是她的成就而非女性身份。她强调说：“我不是哈佛的女校长。我是哈佛的校长。” | 
